史学的发展,不仅仅表现在史家对于历史的认识,还表现在史家对于史学的认识。这种对于史学的认识,也有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。从春秋、战国之际到秦汉时期,中国史学上已经滋长了明确的史学意识,并进而演变为自觉的史学发展意识。反映这一过程的史书主要是《春秋》、《左传》和《史记》。
《春秋》在史学意识上的突出表现,一是“属辞比事”,二是用例的思想。《礼记·经解》说:“属辞比事,《春秋》教也。”“属辞比事而不乱,则深于《春秋》者也。”所谓“比事”,是按年、四时、月、日顺序排比史事,是编年纪事的概括性说法。“属辞”,是指在表述史事时讲求遣词造句,注重文辞的锤炼。“不乱”,除了编年纪事这种体裁之外,还包含了“属辞”中用例的思想。《左传》称赞《春秋》说:“《春秋》之称,微而显,志而晦,婉而成章,尽而不污。”[8]司马迁评论孔子作《春秋》:“笔则笔,削则削,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。”[9]这些都说明孔子在“属辞比事”和用例上的严格要求。《春秋》的“属辞”和用例,不只是形式上的要求,它还突出地反映出孔子对于“义”(褒贬之义)即历史评价的重视[10]。孔子以前,已有一些史官善于指陈历史形势,对历史发展趋势作出判断;对所记史事作出评论,显示出相当深刻的历史见解。但在史学上明确提出“义”的要求,孔子是最早的,这对后来史学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。孔子还称赞晋国史官董狐书法不隐的精神,说他是“古之良史”[11]。孔子又提出尊重历史文献的认识,他说:“夏礼,吾能言之,杞不足征也;殷礼,吾能言之,宋不足征也。文献不足故也。足,则吾能征之矣。”[12]论证前朝的制度,不能不以历史文献为根据,这是孔子提出来的史学上的一个基本原则。从《春秋》和孔子的这些言论来看,可以认为,孔子是中国史学上第一位有明确的史学意识的史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