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己可不知道,他还不懂什么叫作爱情。但他们在一块儿的时候,有时他会像初交那天在松林中一样,觉得心荡神驰,身上一热,血都上了头脸。他怕了。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、慌慌张张地在路上忽前忽后,彼此躲开;他们假装在灌木丛中找桑实,只不懂为什么心会这样乱。
在他们的信里头,这些感情表现得尤其热烈,而且也不用怕和事实抵触,自欺欺人的幻想丝毫不受妨碍。他们每周要通信二三次,都是热烈地抒情的表现,差不多不谈实际的事,只用晦涩的文句提出一些严重的问题,常常从极度兴奋一变而为绝望。他们互称为“我的宝贝,我的希望,我的爱,我的我”。他们滥用“灵魂”这个字眼,把自己可悲的命运描写得可歌可泣,一方面又因为把自己的苦难扰乱了朋友而难过。
“亲爱的,我很生气,”克利斯朵夫写道,“因为我给了你痛苦。我受不了你痛苦:你不应该痛苦,我不愿意你痛苦(他在这两句下面画了一道线,把信纸都戳破了)。要是你痛苦了,我哪儿去找生活的勇气呢?要你快乐了,我才会快乐。噢!你快乐吧!所有的苦难都给我吧,那是我乐于忍受的!你得想到我!爱我!我需要人家爱我。你的爱情之中有股暖气,可以给我生命。唉,你真不知道我冷得发抖呢!我心里仿佛是寒风凛冽的冬天。噢!我拥抱你的灵魂。”